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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至能参政劄子(五 淳熙十年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○三、《书稿》卷六
某窃以毒暑异常,夜来一雨,方有生意,不审江东如何?
即日恭惟德政致祥,静治多暇,钧候动止万福。
某比蒙诲谕令侄差遣,即叩诸公,皆云自得钧翰,亦会所求不侈,遂免留滞。
大例难得,近阙亦无。
奈何惟孙长孺所求未遂,文亲有口无分说处尔。
陈申公垂车志不可夺,须进官一等,全名高节,始终无疵,古今盖鲜俪也。
刘正夫可念。
叔宪睥睨杨阙,既不谐,遂锐意求钱纲,方宛转已不起疾,犹赖得到家耳。
人生如此,竟何为哉?
邮筒未暇他及,惟乞珍御冲理,蚤归枋任,副中外之望。
张子仪总领抑劄子(三 绍熙四年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一一、《书稿》卷一二
某窃以首夏清和,恭惟总领少卿宠渥维新,台候神相万福。
某比复状,令弟纲帖,方行数日而邸报至。
窃审复正卿班,仍董军饷,尽还旧物,可卜隆眷,自兹持橐,无可疑者。
某虽以天假依芘之幸,缘目疾心疾交作,已力控祠请,旦夕必遂,亦未知入境之日,所以未果专致贺缄。
李寿翁之子正夫部米运行,必获迎拜,略叙拳拳。
馀冀相时珍毓,对扬天宠。
某少事:向蒙谕及此间财赋素号从容,某既来,知其人颇不正,上下相笼,幸免人言。
自惟衰懦,素以奉法循理为心,不敢稍越常规。
又连年(云云。)去年常欲恳元善少卿辍留一纲,少补不足,未蒙周旋,不敢固请。
今就托李丞面禀曲折,谓如郴州戍兵旧调鄂军五百,总数岁费数万缗,而军士寒暑往来损折甚多。
某向在密院,适林黄中长沙,尝谕令改用此间诸军,自此使所省此一项支费。
而本州借请折洗却费万馀缗,何所从出?
漕司减折粳钱二万缗,罢桥口酒税数千缗,遂以坐困。
凡某百方苦节而略不睹从容之效者,以所裁多而所支夥也。
今方四月,已阙军粮,未免借兑,岂为久计?
未审可因元善告新之际,许从前请否?
某业为归计,渠成未知为何人之利,然一方所系,不应专为身谋也。
幸值故人,敢以情告,馀续具记。
敷文阁直学士宣奉大夫特进汪公大猷神道碑嘉泰元年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八四、《平园续稿》卷二七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
子夏曰:「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」。
是谓格言。
虽然,仁者多寿,贤者多贵,则有人事参焉。
敷文阁直学士汪公年开九帙,官职阶三品,爵二品,殆仁贤之验也。
公讳大猷字仲嘉庆元府鄞县人
曾祖元吉,以廉平吏受知范文正、王文公;
妣何氏。
祖洙,号儒先,本州助教,赠正奉大夫
硕人陈氏。
父思温,历两浙转运副使太府少卿,终左朝议大夫直显谟阁,累赠少师
妣越国夫人王氏。
四子,公其仲也。
四岁对客诵《孝经》,止十七章,或问末章,以具庆对,客异之。
八九岁述先生口义示同舍,十馀岁赋诗可观。
绍兴七年,少师遇宗祀奏补将仕郎,起家右迪功郎衢州江山
十五年进士乙科。
大水,括盐舟济避溺者,又发廪为糜食之。
州符捕来暮乡魔贼,公曰:「贼有无,尉岂不知」?
第呼菜食一二人杖遣之。
监司交荐,升左从事郎,移婺州金华丞,与民期限必信,人亦信之。
豪族陆氏争产久不决,公晓以恩义,悦服而退。
户部侍郎李椿年行经界法,量田不实,罪至徒流,檄公覆视龙游县
公曰:「法峻民未喻,固有田少而供多者,愿许首复改正」。
又谓:「每保各图顷亩林塘,十保各一大图,用纸二百番,安所展视」。
李听其言,轻刑省费为多。
二十年丁内艰
二十三年再丞严州建德,用举主改左宣教郎、知平江府昆山县
未上,丁外艰
二十九年,辟显仁皇后攒宫属官,讫事为淮西江东军马钱粮所干办公事
三十二年孝宗受禅,自左奉议郎承议郎,赐服绯银,入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
隆兴二年,虏寇边,钱简肃公端礼宣谕淮东,辟干办公事
大宗正丞,升参议官,历左朝奉朝散郎
钱公执政乾道元年侍左郎官,又兼户部右曹
六月轮对,乞覈名实,责任臣下,量能授官,毋违所长。
礼部员外郎,仍兼侍右
九月尚左郎官
庄文太子受册,兼左谕德,仍侍讲
二年省试,充参详官。
六月秘书少监,首率馆职续编《国朝会要》、《高宗圣政》。
成书,转左朝请郎
三年吏部尚书,接送伴金国贺正旦使。
四年权刑部侍郎,又兼崇政殿说书
夜直数宣对,会遣御史决狱畿县,公言其扰,请委倅贰
台民杨大任缚所藏盗赴朝希赏,政府疑之。
公曰:「舍匿罪未发,而能慕赏执贼,若坐以赴诉,无复告捕者矣」。
上皆然之。
宰掾言:「太祖朝强盗不分首从,不问杀伤,并赃满三贯者死。
景祐敕增至五贯,固已从宽。
今设六项法,非手刃人例奏裁黥配,何所惩艾?
请从旧法」。
侍从、台谏集议。
公言:「贼知必死,将甘心于被盗之家,故稍开其生路」。
后遂不改。
权给事中
公以《中兴条法》已四十年,积续降二万馀条,乞从删定。
诏委刑部大理长贰及僚属掌其事,而以公兼重修敕令详定官
五年再参详省试,转左朝奉朝散大夫
四月,正除权刑部侍郎,兼侍讲
上谕公曰:「既为侍从,天下事皆可论。
朕每厌宦官、宫妾之言,故数延见经筵官
自今朝政阙失、民情利病勿惜尽言」。
公奏:「前后臣僚论事众矣,未尝簿录,何以考其行否?
宗室非岳祠则员外置,杂官及归正官多不釐务,何以显其才能?
两淮多旷土,宜置力田科,募江浙富民自以耕夫牛种开荒,苟有成效,特补官。
凡配隶人亦授田杂耕」。
又言:「赃吏及囊橐盗贼者,财产没官可也。
若仓库纲运欠折而无弊,责偿苟足,合归其业,不应斥卖或赐勋戚。
州县私立税场,扰及行旅,乡坊捕酒如治大辟,宜加禁止」。
上嘉奖曰:「卿所陈皆可行,有用之才也」。
选充金国贺正旦国信使
六年使回,转左朝请大夫
方经略中原,将命者多从臾之说,上以谂公。
公曰:「虏法简严」。
上曰:「未可图耶」?
公顿首曰:「诚如圣训,姑修人事,以俟天应」。
闰五月,兼权吏部侍郎,进《续会要》,转左朝议大夫
六月,改权吏部侍郎,寻兼尚书,转左中奉大夫
十一月,敕令格式进书,增损元文五百七十四,带修创立三百六十一,删八十三,留以照用者百二十有八,公用力为多。
左中奉大夫
上尝问:「黜陟卿职者有过差否」?
公言:「温、台水灾,守臣王之望陈岩肖以前执政从官犯罪,而二漕削官。
信州赵师严补前守移兑常平米,反以擅用镌秩,毋得亲民。
提举官李庚已付邻郡推治,乃坐不检察罢,勿与监司」。
上并许改正。
公蚤侍少师郎铨曹,耳熟精通,暨历三选,力破有司从窄之论。
迨兼长贰,益得行志,士大夫郁滞顿伸。
法或不可,明以告之。
辨宗室及阵亡人女夫奏荐不当入七色恩科,选人乞休致许用岳庙岁月例权入官之考,命官公过非经勘正勿关刑寺注簿,凡案后收坐者就部原赦结绝。
存心之仁类此,上下翕然贤之。
郊禋差五使宰执不备,特命公充卤簿使。
有忌之者,礼成不自安,请去。
七年正月,除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,侍从馆阁分韵赋诗以饯。
四月,起知泉州
海中大洲号平湖,邦人就植粟麻豆,有毗舍耶蛮扬帆奄至,肌体漆黑,语言不通,种植为所穫。
调兵逐捕,则入水持其舟。
已而俘民为乡导,劫掠近城赤屿洲。
于是春夏遣戍,秋暮始归,劳费不赀。
公即其地造屋二百区,留屯水军,蛮不复来。
久之,戍将贪功,妄捕真腊大商两舟至庭,公辨而遣之。
左翼军列寨郊外,军人夜踰城盗库金,为逻卒所执,反诬卒为盗。
公得其实,主将惧罪争辨,公畀军中自治之。
旧例蕃商与华人鬨,非折伤赎。
公曰:「既在吾境,当用吾法」。
争斗用稀。
诏许三佛齐寄铜造瓦。
公奏:「在法铜不下海,且中国方禁销铸,奈何为小夷所役」?
卒不与。
闽地狭田少,岁藉广米,每患客舟不时至。
公籍上户航海者,出钱数万缗贷之,使籴于五羊。
比归,损价以粜,官收其本,子与其人。
南外宗子初才数房,久益蕃衍,旧廪给不足,而僧田多户绝,豪右增租争佃。
公谕见佃人,若受所增最高之数岁以输官,如其旧。
佃户乐从,宗子月给遂足。
九年,进敷文阁直学士再任,就赐衣带。
淳熙元年,转太中大夫
请祠,六月提举兴国宫。
江西谋帅,道隆兴府赴阙,临遣甚宠。
吉州龙泉县豪民王氏父子鬻爵,怒武尉验田不如欲,集恶少狙击折足。
州不能治,移鞫傍郡,犹不承。
公与诸司具奏,决配岭南,人快之。
二年,湖北茶寇赖文政转剽湖南,入江西,据永新禾山洞。
公遣宿将贾和仲帅师讨之,和仲轻敌败衄。
六月,诏公节制军马
贼短兵轻甲,一昼夜驰山谷二百里,官军困追逐,公曰:「技有长短,不可强也」。
分兵遮列,贼蹙欲降,公与提刑辛弃疾议遣兴国尉黄倬持檄招谕
而公先自劾和仲丧师,七月龙图阁待制,又降集英殿修撰,罢帅事,十月落职,南康军居住。
而贼迄就降,诛之。
始公使北,曾觌为介,颇疑简驩,至是亦下石逞憾云。
再期方许自便。
后八年,乃提举兴国宫。
十三年德寿庆典,迁龙图阁待制,转通议大夫明年再任。
十六年正月,改凤翔府上清太平宫
光宗覃恩,转通奉大夫
绍熙元年,复敷文阁直学士十二月磨勘正议大夫
二年,以正奉大夫致仕。
今上即位,迁宣奉大夫
诏书求言,仍赐银合茶药。
庆元五年冬,优礼老臣,特加学士,赐衣带鞍马。
六年七月庚辰以疾薨,年八十一。
遗奏闻,赠特进
硕人郡楼氏,先二十七年卒。
三子:端中,奉议郎两浙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,赐绯鱼袋;
立中,宣教郎、知婺州武义县
仪中,受遗泽。
四女:三蚤夭,一适奉议郎、知福州永福县楼锵,再适修武郎、东南第六副将赵善琮。
孙男四人:之翰,承奉郎、监嘉兴府华亭市舶务
之干、之辅、之范。
孙女七人:长适迪功郎、新临安府临安县裘得宜;
次适沈楷、通仕郎赵樽、王元恭
馀未行。
曾孙女二人。
先是硕人慈溪县石台乡龙潭之原,十二月丙申公合葬焉。
爵自奉化县开国男封本郡公食邑通二千五百户,实封百户
公立朝尽心职业,深为孝宗所知。
虽与史丞相浩同里同年,魏丞相杞少相从,蒋丞相芾并为储僚,而公恬于进取,一无附丽。
中间谪南康,有唁公者,公笑曰:「某年踰五十,若以恩科入官得尉星子,不贺我乎」?
客闻叹服。
杖履往来庐山,和陶令《归去来词》,觞客则歌之。
还乡十五年,踰七十即纳禄。
又十年,两值登极,应诏陈治道各数千言。
八十被优异之恩,女兄楼夫人长公十岁,亦封郡夫人,两家贺宾盈门,燕集者累月,士大夫荣之。
少师天资仁厚,常曰:「事事方便,物物利益,是吾志也」。
公推广力行,始终不怠。
少师后,析常产遗兄弟,公以四之一独任百费,竭力营冢舍,有馀亟作,无则暂辍,阅再期乃成。
女弟三人,俱得所归。
大礼三荫其侄,今诸孙尚白丁。
性乐施,宗姻缓急归之。
著《兴仁录》示子孙。
四明风素厚,公割田二十亩创立义庄,欣慕者众,积至三顷。
郡守林大中助以绝产二顷,择乡官主之。
士族清贫者家有吉凶,各为限制,随事白郡,郡下第给,遂为无穷之利。
府学当葺,公自任仪门,又为文劝有力者,不日而新。
冬至元日,集乡士行礼大成殿下,退序拜明伦堂。
岁讲乡饮,推长者祭酒,自齿韦布之列。
凡里中义事,悉为主盟。
不喜饮而喜延客,座上常满,各得其欢心。
平居慕白乐天为人,年六十即退闲,以「适」名斋,「宜静」名室。
时作歌诗,平澹造理。
从容二十有五年,庶几乐天之出处,寿则过之。
立朝好延誉后进,识枢密叶公翥于掌故之中,交游如钱尚书象祖、刘侍郎孝韪、史待制弥大、都司潘畤、屯田郑锷签判沈铢,推扬汲引,惟恐不及。
晚尤笃学,抄书如少年。
有《适斋存稿》二十卷、《备忘》十七编、《唐宋名公诗韵》四十编,并《漫录》、《训鉴》等书,藏于家。
予昔与公同朝相好也,去夏书未酬,闻公讣,诸孤远求隧道之碑,而翰林尚书楼公钥复示公行实,且曰:「吾母年将期颐,哭弟不胜哀,况于其甥?
愿赐之铭,以慰存没」。
乃为铭曰:
惟古贤者,匪懈为仁。
众欲汎爱,均焉无贫。
猗欤汪公后己先人。
俶佐三邑,已勤利民。
翔于禁涂,谋告力陈。
司寇枉直,典铨滞伸。
茍可泽物,心无疏亲。
归哉二纪,寿祉交臻。
肆推绪馀,施及乡邻。
既昌其诗,亦荣其身。
仰止香山,逝将拟伦。
刻铭丰碑,永世弗湮。
慈湖训语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七二、《西山文集》卷三五、《西山题跋》卷二、《四明续志》卷一一
慈湖先生之道,学者所共尊,顾尝侧听诸公间,或不能无窃议者,谓泯心思,废持守,谈空妙,略事为也。
今观正夫所录,有曰「无思甚妙,思之正亦甚妙」,又曰「徒思固不可为学,不思如何是学」?
然则先生之学,其果泯心思耶?
曰「学未纯熟,不可废守」,又曰「敬以守之于意态未动之先,守定用力,自然光明」,先生之学其果废持守耶?
至于言道以本心为正,言德以直心为主,则其为论至平实,既与谈空说妙者不同,而于当世之务讨论区画,若指诸掌,又非脱略事为者也。
是四者既皆异乎所闻,至其为说,有曰:「成身莫如敬。
《书》曰钦,曰敬,曰谨,曰克艰,曰孜孜,曰兢兢,曰勤恤,三五盛际,君以此命臣,臣以此戒君,盖灼知不敬则此心易动,敬则心不动,此心微动,百过随之,此心不动,常一常明」。
呜呼,斯言至矣!
正夫之心与先生通贯为一,岂能传之简牍,不失其真哉!
然则先生之言固有功于后学,而正夫所录又有功于先生者也。
论蜀事四失三忧及保三策劄子 南宋 · 吴泳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二三八、《鹤林集》卷一八
臣伏闻熙宁中神宗皇帝尝面训苏轼曰:「凡在馆阁,皆当为朕深思治乱,指陈得失,无有所隐」。
臣以蜀人,待罪馆阁,朝思夕念,每惧无以忠陛下之职分,答皇祖之明训,乃去年九月,辄上封章言火灾事,上自宗庙宫闱,下至朝廷郡国,凡公论之所欲伸,人心之所欲言者,亦尝缕数而备陈之矣。
圣恩宽大,不即加诛,越月踰时,又当轮对。
顾瞻天下之大势,慨念四方之多艰,则如西边,较之襄汉淮淝头势尤重,臣岂敢避乡国之私,而不为陛下公言之乎?
乾德初,蜀以斗绝一隅,未归职方。
艺祖皇帝披图数贡,指诸将而混平之,故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凤州,江宁节度使刘光仪出归峡,均州刺史曹翰转漕西南,经涉岩阻,冲犯霜霰,得州四十六、县二百四十、粮百五十馀万,不知费几兵力而后能取蜀也。
高宗皇帝渡江,于上流之势尤切注意。
一时诸将如臣玠、臣璘、臣政、臣仲亦皆勇于用命,今年战于和尚原,明年战于饶风关,又明年战于杀金平,一处有警,动辄驰数百里相与计议,故能败走萨里罕,射杀韩常,不知更几百战而后能保蜀也。
夫以陛下天姿英武,动法艺祖、高宗,而谋臣如云,猛士如雨,不减乾德绍兴诸将。
何向者之待蜀也,如连城拱璧,悉力爱护;
而今之待蜀也,如破釜坏甑,任其残缺而莫之省忧也!
不知陛下亦思上流一失,则江南可得而有耶?
且敌自扰我西陲,斯害溥矣!
问之关隘,则攻乘会,破马岭,突出武休,分道麻家平,断仙人原,径犯金牛。
潭毒最是西和四郡之脊膂也,向者不曾陷,而今攻陷矣;
沔阳汉中之股臂也,向者不曾破,而今残破矣;
益昌,梁益之襟喉也,向者不曾入,而今深入矣。
人谓敌畏暑,止严秋防,而盛夏之时,尤更猖獗,决我藩篱,闯我堂奥,千馀里之地,莽为丘墟。
昔人所谓天狱,所谓天险,所谓大小漫天寨,肆行如履平地,而阆苑以东,剑阁以西,今乃视为极边,此关险之失一也。
问之仓庾,则籴本荡矣,粮道绝矣,武阶之仓三,同庆之仓七,凤集之仓十有一,西和之仓十有五,金、洋之仓二十有七,其大者则如利、沔、兴元,每月各支家粮万石,而鱼粮一处,计取财赋几收十分之四,制司诸庄储积又不与焉。
向谓敌人以射猎为生,不啖五谷,而今此因粮于我,蚕食烧毁无有存者,而况保驮之户亡,流马之舟溺,求欲如古人漕巴中,积汉城之谷,运祁山之粮,亦难乎其为力矣!
此仓廪之失二也。
问之将士,则田燧死于马岭李实死于凤集,李冲死于同谷陈寅死于西和杨杞死于天池原,呼延栻死于芭蕉岭偏将小校阵亡战没者,不复以数计。
何进,老将也,往年大安却敌,茗山却贼,西和却戎,其功不在古名将下,而乃机失于遥制,力分于备多。
西和之守备方密,而抽那于三泉矣。
三泉之捍禦方固,而分摘于七方矣。
逮夫兵势不接,士马略尽,而亦转战力毙矣。
诸葛亮所谓「更复数年,则损三分之二」,此将士之失三也。
问之民人,则关表之民困于虔刘,剑外之民困于迁徙,益、梓、夔路之民困于科调。
力役夫估不已,而又科正夫,水运不给,而重督陆运,糒糗绵衲,色色繁兴,抽分括羡,靡隙不尽。
斯民之所以终岁勤动竭力以奉公上而不敢言者,盖谓上之人必能以庇之也。
而外寇忽来,内讧先作,官不能以保其室庐,兵不能以护其禾稼,甚至铁骑驰蹂,夺我田畴,以标插曰某统军,则亦何所依赖哉!
重可痛伤者,流移满野,颠踣系路,弥望数百里无炊烟,正张浚所谓民人死亡十之六七,此民人之失四也。
有是四失,卒难经理,而又有目前之可忧者一,事后之可忧者二。
盖自近岁御军亡纪,刑赏亡章,诸军逢敌,动辄奔溃。
其初止是东军,去岁摧踏诸军,亦相仿效,假称北骑,袭夺平民。
国家竭民之膏血养之,不啻骄子,今乃不利禦寇而利为寇!
溃者既招,招者复溃,因循展转,流毒至今。
若如陆贽之说,不邀以成功,退不处以严宪,师一挫伤,布路东溃,其患何有终穷耶?
此溃卒之忧见于目前者一也。
诸屯老小,移就内郡,省运减籴,是亦一策。
但昔人区处不过绵阆三数州,而未尝教之彭、汉、邛、蜀等郡,盖谓州兼节制,屯置将领,有以绥御而管辖之也。
去岁关头兵溃,家属内徙,不知谁人创为移屯之说,致使诸军藉寻老小为名,所在惊扰,以为寇至。
且兼关以内外,流人万数,迸入中州
彼其见风土之美,遂怀重迁之思,因居处之华,咸起疾视之意。
万一如耿滕之说,梁人刚剽,人软弱,客主不能相制,必为乱阶,岂不重贻西顾之虑?
此移屯就食之忧隐于事后者二也。
陛下更用臣𡌴,授钺董戎,凭国威灵,敌遂遁去,规模施置,亦自有绪矣。
独是受任败军之后,将易兵新,财殚力竭,四失尚存,三忧未弭,欲以三路之力,经纬全蜀之四,譬犹大厦万间,而以一绳维之,安保其不将颠耶?
今欲图为保蜀之计,则莫若急收人心之危,渐革军政之坏,豫理营田之荒。
夫所谓急收人心者,必缉理边民,俾复废业,而后可以收人心;
必表选良吏,俾修废官,而后可以收人心;
必参用土豪,使关表之士有所归,而后可以收人心;
必多置营寨,使诸军之老小有所凑泊,而后可以收人心。
所谓渐革军政者,必严纪律,信诛赏,而后可以革军政;
必明间探,精料拣,而后可以革军政;
必民兵与官兵相兼防托,而后可以革军政;
必帐前之兵与出戍之兵头目相当,爪牙相制,而后可以革军政。
所谓豫理营田者,盖乱离之后,必多閒田,户版既亡,穑事随废,救死且弗暇,奚暇治牛具也?
复业且未得,奚暇办粮种也?
若于此时,官为度土授田,募民请佃,应所耕垦,悉如旧制,仿力田之科,立定赏格,耕及一顷,与补一资,置营田之官,分给耔本,收及万斛,与一等,于田附近依险结坞,使居得以自固,乘时种穫,从以甲士,使出得以捍敌,始繇一郡拓至数州,夫如是而后可以理营田
若夫人心之危者安,军政之坏者葺,营田之荒者垦,又须制阃至上流,经营分表,无失事机,则脉络联贯而肢体强,声援相接而精神壮,不惟闭关息民,虽以此制敌之长技可也。
虽然,不但制臣事也,亦陛下切身事也。
陛下以天覆子育为职,人有急则必呼天,有疾痛则必呼父母。
大难甫平,群心靡定,百役凋瘵之氓,重伤疲敝之将,皆忍死自力,愿闻德音。
而旷岁弥年,无一语相及,告者益急,应者愈缓,恐远方之人便谓朝廷无保之之意。
今欲乞降一手诏,如唐会昌间所下诏书,曰「伤居尔体,痛在朕躬」,以慰疮痍之人;
亲洒一札,如南渡后所赐御笔,曰「随宜裁处,毋从中覆,至于激赏燕犒之费,已饬有司接续应办」,以付分阃之臣,申之以恳恻而感动其心,开之以恩信而激作其气。
复州军,悉蠲租赋,上方库帑,多出金帛。
陛下毋谓敌不来而缓于修政,三省毋谓敌不来而缓于忧边,密院毋谓敌不来而缓于申军,律饬武备,上下相应,共图敉宁。
如此而多难之不纾,众戚之不和,四封内外之不耆定,臣不信也。
《诗》云「心之忧矣,曷维其已」,愿陛下急图之。
取进止。
唐瑑等具温州合赈恤事件闻奏诏乾道二年九月十一日 南宋 · 宋孝宗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二二四
温州诸邑近遭水灾,宜遣使存抚。
可差度支郎中唐瑑三日起发,同提举常平宋藻、守臣刘孝韪遍诣被水去处,按验覆寔,具合行赈恤事件疾速措置闻奏。
刘孝韪权将州事交割与以次官。
按:《宋会要辑稿》瑞异三之七(第三册第二一○七页)。又见同书食货五八之五(第六册第五八二三页)、食货六八之六五(第七册第六二八六页)。
宽恤温州乾道二年十月一日 南宋 · 宋孝宗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二二五
温州近被大风驾潮,渰死户口,推倒屋舍,失坏官物,其灾异常,合行宽恤。
可令度支郎中唐瑑同提举常平宋藻、知州刘孝韪共议,参酌措置,条具闻奏。
仍令内藏库支降钱二万贯付温州,专充修筑塘埭斗门使用,疾速如法修整,不得灭裂。
按:《宋会要辑稿》食货六八之一二六(第七册第六三一六页)。又见同书食货五九之四三(第六册第五八六○页)。
刘孝韪放罢诏乾道三年三月十九日 南宋 · 宋孝宗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二二六、《宋会要辑稿》瑞异三之七(第三册第二一○七页)
温州刘孝韪为不葬被水之人骸骨,以至暴露,可放罢。
刘孝韪前去江州赈济诏乾道七年九月七日 南宋 · 宋孝宗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二四○、《宋会要辑稿补编》第五九七页
江南西路诸司申到江州旱伤最甚,除已降指挥许截留并令诸司科拨米外,可令刘孝韪日下躬亲前去江州,将本路常平米接续赈粜。
按:《宋会要辑稿》食货六八之七○(第七册第六二八八页),又见同书食货五八之一○(第六册第五八二六页)。
敷文阁直学士李公墓志铭1193年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六八五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九四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三四五三、嘉靖《广平府志》卷八、《秘笈新书》卷六、七、嘉庆《湖南通志》卷一八三、光绪《永年县志》卷三八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
公讳椿字寿翁洺州永年县人
曾祖安、祖泰皆不仕。
父升进士起家,为吏以廉正称。
累官朝奉郎,赠大中大夫
母杨氏、赵氏、张氏,皆赠硕人
靖康之难,汴都不守,大中公以卫父见伤,父子偕卒。
公年尚少,稿殡佛屋,深竁而详识之。
奉母南走湖岭间,备尝艰窘而竭力以养,母子相慈孝,人不知其赵出也。
用遗泽补官,调潭州衡山
擿奸发伏,人不能欺。
决事问理如何,不为势夺。
再调桂阳监司理参军,盗发临武,将尉缚六十馀人以献。
公辨理之,才六人抵死,它所活亦甚众。
以数争狱事失守意,求去不获。
守悟,乃更相知。
建复临武县,盗以不作者二十年。
衡州军事判官,守与部使者交恶,公谏止之,不听。
后阖郡坐劾去,公独免。
邵民有告两人为盗者,郡得其一,将寘之法,而囚家诉冤。
公被檄鞫之,使召告者,则无其人。
问其同徒,则已毙于路矣。
阅故牍,则毙者是夕乃在他州,有左验,囚乃得释。
宁国军节度推官,豪民执伪券取陈氏田,陈父子毙于狱,妻又将毙矣。
公辨其伪,夺田归陈氏。
虏亮将渝平,亟白守将修城壁、葺军械、料民兵甚整,人恃以安。
张忠献公节制两淮军马,辟准备差遣
及拜宣抚都督,皆以自随。
盖公始见胡文定公,退与其诸子游,从容言曰:「椿愿天下之人无不唯是之求耳」。
胡公闻而异之。
其子仁仲后见公所论富川六事,亦谓有经济才。
张公知之,故取以为属。
诿以经画淮甸事,公为奔走两路,绥集流民,布置屯兵,察庐、寿军情,相视山水寨险要,凡四五反,详审精密,所助为多。
它如谓督府当镇无为,请制战车以易拒马之属,未及行者尚众。
至于事有不可,则固未尝为苟同也。
宣司讫事,议请第赏官属
公曰:「今未有功而遽求赏,已非所宜。
且先将佐则无以劝士卒,溥及之则无以待有功,皆不便」。
张公然之,为止不上。
后诸将有以北讨之议闻者,事下督府,将从之。
公在外,亟奏记张公曰:「复雠讨贼,天下之大义也。
然必正名定分、养威观衅而后可图。
今议不出于督府而出于诸将,则已为舆尸之凶矣。
况藩篱不固,储备不丰,将多而非才,兵弱而未练,节制未允,议论不定,虽得其地,不能守也」。
书未入而师已行,则又言曰:「大将勇而无谋,愿授成算,俾进退可观,毋损威重」。
既而果无功,张公悔之。
一日,喟然叹实材之难得,公徐对曰:「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,天下之大,岂可厚诬?
诚欲致之,唯不恶逆耳而甘逊志,则庶乎其肯来矣」。
张公复拜右相,公知事不可为,劝之去。
明年春又出视师,公曰:「小人之党已胜而公无故去庙堂,此必危」。
复申前议甚苦。
张公心是之,而自以宗臣任天下之重,不忍决去计也。
未几果罢。
公出幕府,得监登闻鼓院
在职数月,有所不乐,请通判廉州以归。
未上,召对,首请复广西州县运盐而罢折税、和籴、招籴之扰,二请无汰去军中百战之士以壮军势、宽郡县,三请以垦田为课最,而更赋法、改禄令,多以谷帛,少以钱,皆当上意。
除知鄂州,再对,请令垦荒田者三分其租,三年乃增其一,三增而毕输。
请罢经总制钱,悉为上供,一其帐目以省吏奸。
上可其垦田说。
至鄂行之,复户数千,旷土大辟。
鄂地重而守权轻,赋薄而用广。
公交际以诚,调度从约,未几,遽振而赢。
严火备、禁奸盗,皆有方略
军民之争,一决以法,主将悦服。
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。
广西旧游,习其民情之欲恶,有所更革,不戒而孚。
官吏有罪,免之而已,无所穷治。
未竟之狱,一以轻平,所纵释数十百人。
盛夏按行,虑问谆悉。
退阅文书,一夕千纸。
奏罢发运司所复昭州金坑,请禁仕海南者无得市土物,事皆施行。
荆湖南路转运判官,俾入奏事。
行及近甸,时宰忌之,促便道之部。
适岁大侵,官配民备赈粜,民争籴,米踊贵,复抑米价,商船不来。
公至,损配数、除米估,人用不饥。
奏请蠲岁籴代发二分米,出缗钱权楮币,和籴米宜用市直,毋使太贱伤民,人以为便。
自为少吏时,已病监司行部从吏卒扰州县。
至是当出,辄前戒吏具州县所当问事目以行,而罢诸常从者。
所至州取吏卒使令,凡以例致馈一不受。
自是人多效其所为,言事者亦请下诸道以为法。
召为吏部员外郎,复论广西盐法。
上是其说,俾条施行之目以上,遂改法焉。
其后二十年间,法虽屡变,而折苗、和籴、招籴之扰竟罢,民赖以安。
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小吏南丹莫氏表来,请于宜州市马,因签书张说以闻。
公语说:「邕远宜近,人孰不知?
其前日故迁其涂,岂无意哉?
况今莫氏方横,乃欲为之除道而擅以互市之饶,误矣。
小吏妄作,将启边衅,请论如法」。
又议诸郡招军,宜立法以课殿最。
公语之曰:「赣、吉、建、剑等州民众俗悍,虽多募不难致。
淮、汉、荆、湖凋弊未复,若限以额,恐有抑捽之扰」。
积二事忤怒,语人曰:「吾乃无一可耶」?
公闻之求去,上问知之,亟令慰喻安职。
未几免,乃迁公左司员外郎,密裨国论,深抑吏奸,号为称职。
尝言:「三衙御前之兵有用,当益;
诸州厢禁兵无用,当销。
销之之术,死亡勿补,二十年之后,无复无用之兵矣。
它时宁壹,以御前兵分屯诸州可也」。
始,公在督府,尝建军民杂耕之策。
既而详其利病,乃欲尽捐以予诸军,使岁分半卒以耕而益其食。
至是亦为上言甚悉。
寻复请外,除直龙图、知隆兴、江南西路安抚。
避祖讳,改荆湖南路转运副使
至未一月,移都大提举四川茶马,俄复归故官。
建请十三事,同日报可。
大者减桂阳军月桩钱岁万二千缗,而损民税折银之直,民刻石纪之。
户部配鬻乳香,诸路并得免,讫今不复配。
衡岳庙火,公言:「庙荐火,天寔厌其非制,请毋复屋而筑坛以望,用遵礼典,省财力」。
不报。
茶寇作,帅以失律免,公摄其事。
江西兵已集,寇势窘,谋复南走。
公亟收散亡分守要害,寇不能越,故江西得蹙而擒之。
奸民有规聚徒应贼者,公募土豪捕其魁桀诛之,馀悉散走。
事平,请于朝,岁分卒戍产处,盗以益衰。
又言:「商买券于官而复市于园户,与盐商买券而即受盐于官者殊科。
今一其贾,是以商独困而私贩多,岁额不敷而民被扰,甚则斗敚攻劫为群盗,前日之事亦可验矣。
请损其直以便事」。
而有司吝出纳,乃析小券,以一为六,实无所损而重以烦费,人益病焉。
召还,见上首论军政之弊曰:「属者鄂渚大军三千,捕茶寇数百,亡失过半。
小寇尚尔,如大敌何?
臣尝求其故矣,大抵将不得人,驭众无术,廪食既薄,又苦侵渔;
老成习战之士一以疲老被汰,则挈其强壮子弟以去,军中唯有抑勒寄招之人,又皆不习战陈而不可用。
至于待遇,复不均壹,使吾老旧之卒自伤其不及归正之人,而归正者又自以为待之不如俘虏之厚也。
诚亟图之,反此数者,则军声振而国势张矣」。
因复力陈茶法之弊,乃得颇增盐数,而公意未已也。
政府白拟司农少卿,上自用公为正卿
京师月须米十四万五千石,而省仓之储多不能过两月。
公请给南库钱以足岁籴之数,又籴洪、吉、潭、衡军食之馀及鄂商舡,并取江西、湖南诸寄积米,自三总领所送输以达中都,常使二百万石,为一岁备。
久之不行,公以不得其职求去,不获,又以白宰相曰:「今丰储仓、南上库皆移东就西以眩主听,而使朝廷、户部自分彼此,告借索还,有同市道。
愿革而正之。
凡百政事,各付攸司,委任而责其成,则名正而实举矣」。
临安择守,公在议中。
执政或谓公于人无委曲,上曰:「正欲得如此人」。
遂兼权临安府事。
守比非其人,日走权门、奉约束耳,民事悉付吏手,吏得徇势为奸。
公既视事,亲阅文书,躬自予决,要人请嘱,一无所听。
府故以宦者承受公事,守至例谒之。
公不往,怒,因喻旨故迁延以相沮伤。
白政府无所用承受,请罢之。
市有火,近巨珰所居舍,怒不专挟护,遣两卒喧厉公所。
公奏其状,下两卒大理狱。
大理观望,覆逮府吏卒。
公即家居自劾,诏杖两卒,释府吏卒勿问。
僧倚豪贵立私宇至百数,会有以奸秽事觉抵罪者,因悉以令没入之而逐僧,还所隶事。
在府三月,竟以权倖不便亟解去,而民至今称之。
公在朝遇事辄言,执政故不悦。
是转对,又言:「《易》以九居五、六居二为当位而词多艰,以六居五、九居二为不当位而词多吉,盖君以刚健为体而虚中为用,臣以柔顺为体而刚中为用。
君诚以虚中行其刚健,臣诚以刚中守其柔顺,则上下交而其志同矣。
陛下得虚中之道以行刚健之德矣,而在廷之臣未见其能以刚中守柔顺而事陛下者也。
愿观象玩词,求刚中之臣,远柔佞之士,以应经义、起治功」。
由是执政滋不悦,沮公议,使不得行。
公益论事自若,久之求去,复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
陛辞,上曰:「卿未可远去」。
改知婺州,进秘阁修撰
上意犹欲留公,而公亟言军政敝、武备弱,必误事,不合旨,乃之郡。
居数,郡以大治。
会诏市牛筋五千斤,公奏一牛之筋才四两,今必求此,是欲屠二万牛也。
上悟,为收前诏,且思公前言,召以为吏部侍郎
公又为上言:「民贫多盗,非国之福。
愿诏中外有司各条所部冗费可省者以闻」。
上善之,而亦不果行也。
吏部,与吏史约,予夺命士所陈身计,当悉疏著令,坚定其可否乃行。
既行而有遗若未允者重坐。
吏以此不能肆其奸。
秀邸馆客特注州掾,公言其人未试,且冲待次人,请更受员外,置不签书公事。
执政建议欲有所私而托以吏部所启,公言是事虽小,所关则大,请究治。
上嘉纳焉。
上亲虑囚,命公与知閤门事张抡次比其事以闻。
自以官承宣使,欲列名公右。
公不可,白之丞相,亦右
公奏言:「臣固知承宣使权侍郎上,但使事以閤门副侍郎耳,故所被旨臣实先,唯陛下财幸」。
上不直,罢之。
公以上常独揽机务而群臣偷安苟免,乃按《易》象为上言:「《乾》首《坤》腹而六子之卦各象其事,故圣贤之训皆以君为元首,臣为腹心、股肱、耳目、喉舌,各有攸主。
今君劳臣逸,非治之体。
且使出令用人或有未善,则过归于上而政乱于下。
愿观《易》卦之象,体《乾》刚健而使腹心、股肱、耳目、喉舌之臣各任其职,且察臣下有游近习之门者,严禁绝之,而益以公道用人,名节取士,则士风振而人材出矣」。
一时弊事,如卫兵坏僧庐、掠都市而朝廷不深治,言事官弹劾不胜去职而取从风闻者坐黥隶,军中结逻卒开铺以摇主将,皆极言之。
又建白凡选监司若大郡守,宜使侍从都堂公举所知,而宰相拔其尤者以闻,皆切治体。
又请凡应输义米者皆置仓乡社以藏,而凶岁还以予之,亦便于事。
然皆不得行,独衡州监牧诸军回易竟罢如公言。
又尝抗言:「往者阉寺之盛,卒阶靖康明受之变。
今复盛矣,请抑制之,不使寖长。
官置蚕室,限其进子之数。
官高者使补外,而门禁宫戒之外,它毋得有所预。
严士大夫兵将官与之交通之禁,则上下俱安而祸变潜弭矣」。
上闻靖康明受语,嚬蹙久之,曰:「幼亦闻此」。
因纳疏袖中以入。
最后极言边备不可以不豫,如欲保淮,则楚州、盱眙昭信、濠梁、涡口、花靥、正阳光州皆不可以不守。
如欲保江,则高邮、六合、瓦梁、濡须、巢湖、北峡亦要地也。
其形势之缓急,兵力之多寡,计策之利钝,皆历陈之,如指诸掌。
又论应城四达之冲,宜屯一军以为襄阳近援。
荆南兵戍襄阳,宜徙其家属营江南,毋使为虏所袭。
以病请祠,不许,面请益力,乃除集英殿修撰、知宁国府
数日,改太平州,赐尚方珍剂以遣焉。
当涂重地,盖以一面为寄。
公因自请以时行视圩垾,有机事得以密疏直达,上皆从之。
既至,力图上流之备,请选募横江水军千人,以为濡须、东关、采石声援。
采石水军舟多卒少,宜以步卒之半为水战之用,使可舟可陆,往来巢湖,为必保濡须之计。
而凡沿江津渡,宜使皆隶南岸。
比来和州利商算,辄穿支港以内舟,首尾皆属之江,此为自隳天险。
边民盗虏马或为它盗来归者,有司不问,甚或赏以劝之,皆不便。
上纳其言,亟命塞港,它亦颇施行。
居年馀,年六十九,即上章请老。
上初惜其去,三请,乃许以敷文阁待制致仕。
越再岁,上以湖南兵役之馀,公私困敝,上下恫疑,思有以镇安之,谓公重厚可倚,复起公以显谟阁待制潭州、荆湖南路安抚使
私礼免系帅衔,以避家讳。
公雅无复出意,再辞不获,乃勉起。
至无几何,悴者苏,疑者释,气象一切如盛时。
复税酒法,人以为便。
前此官市民物不予直者,悉为偿之。
斗酒千钱,不妄用,故人宾客薄少周助,率以私钱。
州宅火,徐葺之,不调一夫而复其旧。
诸县有羡赋,州竭取之,县以不可为。
公归其半曰:「岁饥用不足,少须之,当悉归矣」。
岁旱,赈廪劝分,蠲租十一万,给常平米二万,粜又数万,民以不流死。
飞虎军新立,或以为非便。
公曰:「长沙一都会,控阨湖岭,镇抚蛮徼,而二十年间大盗三起,何可无一军?
且已费县缗钱四十二万,民财力不可计,何可废耶?
亦在驭之而已」。
异论乃息。
郴民输租,吏所加赋几再倍,力请裁之,三去其一,民以小宽。
前在两州,再言配法之弊,请使凡应配者秖坐加役流法,髡钳居作,三年而免;
毋或黥涅,使得自新;
免窜逸、免递送,广至恩,召和气。
至是,计长沙一岁所递配卒千二百五十馀人,复申其
朝廷为下其事,而议者狃常,或笑以为迂,不能革也。
未满岁,复告归,进敷文阁直学士致仕。
朝拜命,夕登舟,归老衡阳故居野塘之上。
淳熙十年十一月旦日薨,享年七十有三。
公生十有五年,避地南来,贫无以为养,不得专力于学。
年三十,始学《易》。
两鞫郡狱,须虑问者累旬不至,因得昼夜研考,乃若有得,遂乐玩而没身焉。
其言于朝廷,措诸行事,无适而不于是也。
尤恶佛老邪说,在临安被诏择灵隐寺主,因复于上曰:「天地变化,万物终始,君臣、父子、夫妇之道,性命之理,死生之故,鬼神之情状,《易》尽之矣,曷为求之他」?
他时僧或宣对后苑,复疏其失,请崇先王之道,正人伦之本,渐汰游惰,归复农桑。
其在当涂,申法禁、戢诳诱,出教喻民,语极谆悉。
至是病革,题诗一章,以示诸子,沐浴正衣巾而逝。
人以是益知公之于《易》非徒诵说而已也。
公庄重简淡,嶷然有守,泊然无欲,喜怒不形见于色,故人不可得而亲疏。
而中夷易平直,廉不近名,介不绝物,应事存心,悉主于厚。
平生未尝失节于权倖,然非有意以矫厉为高也。
六院时,渊、觌宠方盛,同舍日走其门,公耻之,自引去。
晚登从列,觌已位使相,竟不往谒。
它一二辈职事所及辄与忤,又尝为上指言其奸。
其徒相与聚而讪公,有言太尉独不柰李某何者。
其人复之曰:「诚无柰其不顾官职何耳」。
赖上知公深,屡叹其朴直,故小人无以行其计。
公于中外钜细知无不言,其尤致意焉者,边备、军制、赋法、禄令、茶盐、屯田、经总制钱、拣汰、归正、配法也。
盖自少日亲罹兵难,复历边事,尽悴州县,乃登使守,乃践省寺,于大小之务皆身履而心喻焉,非如它人剽闻掠而藉口尝试者也。
其从违忤合虽不可常,然持其见终身不易,言之恳恳,至于四三。
其才通,其识远,不阿主好,不诡时誉,无书生之轻,俗吏之陋。
其所缊畜使得宣究,斯世其庶乎!
公娶庞氏,早没。
继室以韩氏,有贤行,夫妇相敬如宾,皆赠令人。
男二人,毅夫承务郎,后公三年卒。
正夫宣义郎广南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
女二人,长朝散郎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公事临川吴镒,次邯郸刘仝。
孙男八人,大有、大来,皆修职郎
大谦,迪功郎
大用、大临、大鼎、大观、大鼐未仕。
女二人尚幼。
公居家有常度,不惰替,亦不严厉,约不戚,丰不泰,终身一致。
在官俭而法,官烛不入中门,家人不用公家供张。
初临有新帟幕,必撤而藏之,存以迎新。
去之日,不私一物焉,家至今无有敝帷。
盖凡例所馈饷私不应法之入,率积之公帑,以供公不应法之用,馀则委置而去,门内化之,落然清素
笃风谊,尝僚章贡李燮,死于安陆,有女弃民间。
公赎而育之,令人爱之如己子,以归士族。
初仕,亦尝从众投上官爵里状,心怵然不宁,自是不干请。
尝获盗委曲,可以被赏,置之弗问。
既循资,则曰:「吾老于职官耳」。
年五十有二,乃改京秩,自是出为时用。
然未尝忘归志,未始携家入中都,亦不至畿郡。
仕五十年,上为人主敬信,下为士大夫尊慕,无纤谤微累。
出入中外数四,其入也皆以特召,其出也皆以力请。
年至亟归,不得已而勉起,起又竟归,以终素志而没。
出处之义,特为全尽。
是年闰十一月十一日葬于衡州花光寺之山后二里,与令人同穴。
以葬日迫不及识,而吴镒状公行大略如此。
后十年,正夫乃以其铭见属。
熹不足以铭公,然熟公闻望盖久,中间一再通书,公见予良厚。
今又得吴状及公平生议奏读之,观其行身如履绳蹈矩,无一事之不合于理,论事如丝麻谷粟,无一言之不适于用,而其忠厚纯笃之气又有蔼然溢于行事言语之外者,未尝不废书三叹而悚然心服也。
乃最其事而系以铭。
铭曰:
《大易》之缊,微妙不穷。
孰窥其表,而测其衷?
懿彼李公,心躬诣。
逮其涣然,隐显一致。
进矢于廷,退谂于私。
迎知失得,不假蓍龟。
闵天越民,忠君国。
在古有评,曰庶常吉。
胡不百年,以究其施?
长言鼓缶,奄昃其离。
衡山之阳,非其故土。
竁而弗铭,曷诏终古?
杂记1254年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九六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一一二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
辛酉,国史、实录院,日历、会要、玉牒、经武要略、敕令所进书,太保右丞相贾某拜太傅,加食邑
时余兼儤直,预备一制。
及宣锁,余适不当日,遂藏藁不出。
朝士多见之,惟洪仲鲁侍郎录副而去。
后失其藁,不能追省,犹彷佛记三数语,首联云:「总群书,奏《七略》,载嘉汗竹之劳;
太傅,曰三公,爰峻面之拜」。
中间云:「昔夫子却莱夷之后,定古文之百篇;
周公践商奄而归,作太平之六典。
向非天资学力之俱到,安能文事武备之两全」。
尾联云:「于戏!
倚相楚之良史,岂惟读上古之坟典索丘;
谢傅晋之伟人,可以系中国之衣冠礼乐」。
语意稍著题,与寻常进书加恩者不同。
上圣学尤高,词臣进小字本,或用事稍晦,或一两字未,必反复询究,或御笔径改定。
完颜氏垂灭,李梅亭草某制,用「销金」字,取汉人销金石之语,上改「销」字为「穈」字。
程沧洲草禋赦,用「皇灵」字,上改「皇灵」为「国威」。
余拟《科举诏》,草《杨镇建节》、《吕文德加恩》制,进小字本,上于中间疑一二字,皆宣谕下问,即具出处回奏。
政再改进,上或依改本,或批不必改。
凡圣笔所定,无不曲当,此类不能悉记。
孟珙家请赐神道碑,诏学士院撰述,久无下笔者。
其家请不已,本院具两直院名衔取旨,御笔:「刘某撰述」。
及进稿,翌日宸翰付出三省云:「刘某所撰《孟碑》,措词平正」。
辛亥,余以右史内制侍讲,时相安晚年高,二三执政方收士誉,诸人心怀向背,以攻安晚者为贤。
余一日见晚,晚不胜愤郁而言曰:「吾负诸贤?
徐直翁率全台论某者,力引为执政
汝腾为尚书,甫供职而去,超除真学士
某非不容诸贤,诸贤乃不容某。
某去,有不如某者来,坐此始见思尔」。
余劝其召潘、吴二豸及董夕郎,则人言自止,安晚不纳。
外间皆言淳祐旧揆必相,众忧之,不知所出。
余因进读《九朝通略》至澶渊事,上叹今无寇准,余从容奏云:「本朝国势差弱,中间有三狄难,赖三大臣以身当之。
耶律氏越幽、蓟,犯河朔,决大驾亲征之策毙挞览者,寇准也;
完颜氏越太行、黄河,犯汴京,决坚守京城之策走干离不者,李纲也;
逆亮百万南吠,或欲散百官而航海,卒之扈銮舆、幸建康者,陈康伯也。
臣尝谓此三人者,皆奋由书生,口不谈兵,仕不历边陲,不曾作将帅,一旦国家有急,所立奇伟如此,岂有它哉,直以忠义之气吞此虏耳。
方今人材衰少,求伊、吕、管、乐之材恐不可得,若就士大夫中求如、纲、康伯辈,莫须有人。
若不论其人节义大闲,但于曾作边帅中择相,中外之所以寒心也」。
上称善曰:「卿言良是,岂非疑朕复用某人耶?
朕决不用之」。
退而仰叹上英断不已。
侍读赵端明用父闻之,叹曰:「人主岂可无儒臣在左右」!
顷,余以少蓬西掖侍晚讲。
一日汤左史季庸夜访余曰:「闻君翌日进讲,吾欲求外补而上未允,烦君一语赞上决」。
余巽谢不敢当。
季庸曰:「上于经筵常目属君,吾求退不求进,君何疑焉」?
余漫诺之。
及讲罢赐坐,因奏:「汤求去,陛下何以处之」?
上曰:「其人甚贤,朕欲留之」。
余言:「汤素恬退,自言初筮二考即蒙拔擢,由掌故学馆历谏官,至柱史,全不历民事,乞一外任自试,万一有外庸,它日召用,不惮再来。
其人朴实,非矫饰者」。
上曰:「卿素识之耶」?
对曰:「臣前假守袁州宜春主簿,与之同官。
一旦求岳庙去,臣不能留,由此敬重之」。
上曰:「然则合入何阙」?
余曰:「此在君父。
向来真德秀右史江东漕,若除监司亦可」。
江东阙漕,余奏:「以此处汤,何如」?
上曰:「已许某人」。
退以告游丞相游丞相曰:「上先诺杨伯岩矣」。
即拟奏汤某除秘阁修撰湖北运判
除目至后省,见御笔批其后云:「除右文殿修撰湖北运副」。
余遂以上意载之赞书
端平乙未并拜二相之后,时事小异,安晚辞官表云:「忧心愠于群小,或忧蹊隧之渐开;
众贤聚于本朝,未必规模之遽变」。
再相数年,求去不允,群议稍侵之。
又表云:「大臣负暧昧之谤,不能自明
小臣窃忠直之名,以徼后福」。
似此类不一,语意极条鬯。
辛酉夏,余进《皇太子宫端午帖子》云:「错繇术进何裨汉,伾以棋亲亦累唐。
圣代尊经崇理学,讲堂燕子日初长」。
外议以错、伾事不当用,丞相以为问,余曰:「遍考前人所作,此如寒食必用介子推事、端午必用屈原事在上两句,下二句却颂到本朝之美,似此者不可胜举。
杨诚斋老于文学,于大蓬兼光宗谕德贺东宫生日云:『橘中延绮皓,瓜处屏伾文』。
何尝不用王伾事?
某下二句归美今日,抑彼所以扬此也」。
众议乃息。
辛亥明禋前,余以大蓬内制、常少,又被敕摄卿。
上既临景灵宫斋殿,余与卤簿使徐同知直翁立帘前。
烛光烘帘,见上将易服,而貂珰辈忽离立偶语,若祭礼有未备者。
余为礼官,深虑失职,既而微闻寻瓒未见,谓在太庙失记携来。
久之,左右奏知,上徐曰:「去取来」。
又久之,一珰走告,瓒止在神御殿柱边,烛闇不之见。
又以奏,上徐曰:「取来看」。
既见本色,上易服,余始跪奏请上行礼。
竣事,上还斋殿,左右请究诘掌瓒者,上不答而起,终无所问。
因一瓒迟了十馀刻,百执事皆有窘色,惟上自始至终端坐,恬然若无事。
余与直翁窃叹,万乘之主而圣性宽洪一至于此,非德盛仁熟,其孰能之!
赵观文与𥲅以版书尹京,都人颇议其挟筦榷以固位市宠,虽油酱琐细皆笼其利。
余侍经筵极论之,略云:「榷酤榷契,囊括无遗,弓张未弛。
倅失利源,邑因茧丝之取;
邑无生意,民受鱼池之殃」。
且引汉算缗、唐宫市以讽。
又曰:「麟趾之泽熄,虿尾之谤兴」。
闻赵愬于上曰:「言臣犹可,乃谤及国姓」。
余不自安,讲次乞骸以避之。
上问其故,余奏:「臣素善与𥲅,此论国事尔。
所谓『麟趾之泽熄』,盖秀才家时文有『无《关雎》《麟趾》之意,不可行《周官》之法度』耳,于国姓无与」。
圣意释然。
后郑发论余,赵移书闽舶杨瑾云:「后村之去非某意」。
乙未六月,余为编修官侍右郎官轮对,至待班所则吴叔永舍人已先在彼侍立矣。
叔永借余奏劄一观,余答:「对毕当纳副本,今未敢示人也」。
及对,至论伦纪处,上反复论难累百言,余一一条析以对。
上色庄然,玉音温厚,不以为忤。
既退,叔永问曰:「对何其久也?
某立得肚饥矣」。
余示以奏藁,叔永叹美曰:「诸人皆不敢言矣,君真不易」。
隔三数日,解后见叔永曰:「某为君对语激发,因皇女不育加封词头下,某既草词,别入《贴黄》云:『陛下未有皇嗣,虽皇女亦多不育』。
梅福『续人者所以自续』之语,必为故王立继则子孙千亿。
及付出,则《贴黄》已揭去,闻上不乐。
某封上且如此,君昨面对,天威咫尺,慷慨开陈,踰晷不退,某有愧于君矣」。
后余为季永所论,叔永游果山联骑饯余湖山,叔永云:「某不意舍弟如此」。
余曰:「人各有所见,昔黄鲁直右史苏黄门不肯押省劄而寝,不以鲁直坡公之客而少恕。
其来久矣,何足怪也」!
游公笑云:「天下乃有故事亲切如此」。
一笑而散。
丙午十月一日,余为少蓬当转对,论国本,大略谓:「此事不可谋之妇寺邪谄之人」。
又曰:「当定于一
今也朝选一人焉,暮选一人焉,举棋之势未定,当璧之觊寖广」。
又言:「或难臣曰:『金枝玉叶之繁,将恶乎择』?
臣曰:『圣意之所属,即天命之所属』」。
又言:「近臣无范镇、司马光累数十疏不已,大臣无韩琦、赵鼎以此事为己任」。
疏出,翌日游丞相亦有密奏。
越三日,上享原庙,有贵州刺史之命,而先遣入内小学者归其家塾。
后六年辛亥,余召对,再温前疏,愿采臣自侄为子之说。
末言:「昔朱熹三见孝宗,言:『日往月来,不惟臣苍颜白发,仰瞻天颜亦非昔矣』。
臣自丁未至今亦三见陛下矣,由臣视,愚贤虽异,爱君一也。
此言,悽然有感」。
上欣然曰:「朕意已定,小者略长成即教他入来」。
既对,众论以余不攻安晚,指为晚党。
庠士陈宗干谒余,不惬所欲,嗾其党上书,指余二疏皆非,惟论国本差强人意,然未免贪天之功。
余累乞骸纳禄,顿首上前曰:「群臣多论国本,陛下试编类,几有一部《通鉴》多。
臣止有一板半板,何功之贪」?
天颜为一笑。
「贪天之功」四字,谓当权位者,若漆室女君、老子少倚楹而啸,岂可加以贪天之名乎?
景仁、君实一生名节可敬,论建储特一事尔。
同时职方员外郎张述亦论此事,尤切,大为时相富文忠公所诋,何足道哉!
余自江东宪以太府少卿召对,御笔赐第入馆,俄兼晚讲,甫旬月又兼权中舍
余力辞至四五,游丞相云:「此上意,某不敢复奏」。
余因白丞相:「多士满朝,何至用某作词臣
此距新春不远,万一省试差官,又当滥吹耶」?
游公曰:「恐不能免」。
余曰:「此大不可。
先朝以王君贶、张安道知举,因争卷子,君贶自谓举进士第一,骂安道曰:『公杂出身,晓不得』。
张公以贤良进而人言如此,况其本无出身耶」?
游公大笑。
其冬,余因留黄去国,晚为兵侍兼内外制
壬戌省试前,诣庙堂乞免考试,今傅相鲁公答语,亦如游公。
余举君贶、安道旧话,鲁公亦大笑,卒免差。
余仕由门荫,卿监则历宗少、常少、大小蓬,史局则历编修检讨同修撰经筵则历说书侍讲侍读,又兼西掖,再直北扉,可谓忝窃,惟不曾为试官尔。
余少未为人所知,水心叶公称其诗可建大将旗鼓,西山真公自为正录时,称其文,延誉于诸公。
初筮靖安主簿,年二十四。
庾使絜斋袁公被旨来摄豫章,辱致之幕。
教官拟贺冬年素不合,忽蒙委,公不易一字。
因白事留语:「主簿它日必以四六名家」。
余答:「非素习,黾勉为之耳」。
公曰:「君年事未也,而四六乃有李汉老风骨,它日岂易量」?
余谢不敢。
当时但知李公《汉宫春梅》词而已,实未见其四六也。
退以告郡士万伯材,自述空疏之愧。
万曰:「李公有一位在郡中居」。
从其家借《云龛集》与诸家所作诵习之,稍为上官代筦记,大小状皆以薄技得之,它无缪巧。
故谏议忠简傅公每见其文击节,荐于朝曰:「使为文字官,必称职」。
时余方在选调。
上登极,举贤能材识,公已告老,又以余应诏
谢以小启,公自答云:「取旧知而论荐,应新诏之蒐罗。
虽非当时有味之言,庶几文若不休之意」。
南塘赵公西宗,评余四六云:「驯雅简洁,全法半山」。
又云:「老胡双眼犹能别宝,更须参取欧、苏,使之神化不测」。
它日见余一二篇,又云:「某在兄云雾中。
今知前所见一卷,就某所好一体耳」。
南塘四六独步一时,西山书云:「安得好时节,使兄与南塘对掌」!
其后南塘直玉堂,余亦忝内外制
西山四六高处不可慕拟。
江东漕,与广德魏岘争赈济,谢表惟欧公能道,他人莫及也。
然书与余云:「某四六从龙溪入,兄与履常由半山入,故标致不及二公」。
其谦下如此。
开禧乙丑补入参果行,仲弟无兢、从弟志学参持志,与安晚同斋,余因二弟识之。
后余宰建阳李知孝方兴乌台诗案,余踪迹危甚。
晚在琐闼,力劝远相不宜以言语罪人,其事遂解。
余有一启谢晚,或云语泄祸未已,遂不果投,惟录寄西山及陈参与正夫
远薨晚相,客见其座右写陈振孙、刘克庄姓名,正夫乃示以前启,俄有堂审之命。
西山三山,以议幕辟余,除将作监簿福建参议官
西山召,余遂牵连造朝。
安晚初相,贺执满床,晚以余启为第一。
及为枢掾,以西山薨,堂白再乞福建参议以送其终。
二相皆言:「早间方奏知,欲以礼部郎官相处,如何去得」?
检正余子寿、副都颜耆仲左司崔端纯、右司赵汝谇陶木编修陶奎在坐,皆闻其语,退而相率贺余。
余曰:「祸将作矣,何贺之有」?
未几,被论去国。
李元善谏省,小柬云:「因南宫之除稍响,一表郎何足忌,忌余或为词臣耳」。
然余晚遭遇,未尝历表郎而为词臣
余为广漕被召,为金渊所论,予祠。
明年尚右郎官召,为濮斗南所论,皆言其披襟南宫。
余每与游丞相安晚诸公书言:「某中年婚嫁迫人,但得一粗官,苟俸禄以送老足矣,虽凋郡边城或总饷亦愿为。
乃无故加以此名,幸无它过。
今年之斥此罪也,明年之斥又此罪也。
初负此谤未五十,今六十矣,恶名著身如染癞沐漆然」。
词穷理极,终不能免此等差使
壬戌二月,宣锁草《杨蕃孙建节》、《皇侄乃裕检校少保制》,二鼓尽进稿,至四鼓后宣谕问《蕃孙制》所称「渭阳」二字。
时将解衣就枕,旋呼烛作回奏,不禁劳苦,有「衰飒秃翁垂八十,四更烛下作蝇头」之句。
六月二十九日召试馆职内宿,夜作策题,写未毕,忽晕眩不自持。
诘旦,遂语同院洪伯鲁,决策求去,以贵主薨不敢入字,至八月末始得请。
余年六十二,罹陟屺之哀,始得晕滑二疾。
初犹三两月一作,及辛亥免丧召归,则二疾月一再作,或数日一作。
十日九谒告,上问宰执知余疾状,云何不灼艾。
宰执使人导玉音,余始炙丹田,饵乌附,自徂秋,小愈。
迫禋祀,始参告宰执
徐枢直翁言:「昨奏差执绥官,上曰『刘克庄可而病,程公许可而老』,遂差陈显伯
可见上有清切差遣,常属意于君」。
辛亥五使按严更警场,余摄太常卿与焉。
版书赵德渊为余言:「止消几个使相,穷了版书」。
因言赵悦道一员锡赉一千八百疋两,始悟温公力辞郊赉之意。
悦道仪同节钺德渊尹京,兼桥道顿递使。)
端平初,陈珰洵益微惹外议,余轮对略及之,云:「北司贵臣,凭恃恩宠,风宪不敢劾」。
上问为谁,余以洵益对,上不以为忤。
稿传,意台中必不乐,而台端王去非乃上疏相助,当时台谏之贤如此。
李元善论宫媪及洵益,迁工侍,不拜而去。
然未几召用,至内相
一德度前代帝王所不及。
上洞知群臣情态。
端、嘉后言者多及宫媪,或言二吴阴与通谱,认之为姑。
道夫因论事亦有数语及之,若欲摆踪者。
唐伯玉察院晚讲,上语及道夫,笑曰:「别人如此说,他也如此说」。
伯玉因弹道夫,《贴黄》及毅夫
二吴一生权谲,而不知心术为人主所窥如此。
宰辅赐谥多上自定
杭相李公当轴除授,公户庭肃,鞭靴不及其门。
乔孔山相先后薨,上谥李曰「文清」,谥乔曰「文惠」,圣笔之严如此。
近矩堂董相薨,御笔赐谥「文清」,余归道建,徐公直翁问董何以谓之清,余曰:「见董公词头,至院草制,缴连其《乞致仕表》,自言策免后十年居里,自惭无益县,职俸祠俸皆不敢帮。
岂非上见其遗言如此,遂得美谥耶」?
徐默然。
后陈益斋谥「忠肃」,直翁谥「忠简」,皆出圣裁,不下有司。
郑景望(一)1171年 南宋 · 薛季宣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八六、《浪语集》卷二四 创作地点:江苏省常州市
自闻拜佐著作之命,尝一领教毕,并蒙递示刘复之书,似非仲举家奴台翰,恐未之得便。
还又拜手札,尉感良甚。
启沃微意,略蒙见教,多感。
思之,诚切时病。
十寒一暴,何以哉?
愿勿以未听而惜吾告猷之心,成所谓远者大者;
必不可进,乃谋鸿鹄举耳。
复之眷眷吾属,此意良厚。
某何物,滥吹竽于其间,似未之思,近于目听而耳视也。
梦叟方在艰棘,不可得而进退,忠父已决不为赴调之计,然其才力可惜,弃之无用,有可致力,为求试县亦可,若使其人少得自见,虽未可以语通方,中道以临民,事当有实益,剸治繁剧,宁能碌碌如我辈邪?
祠禄彼固不屑取之,犹可与计资考,别难插手,则乞自为图之。
岩老既熟其人,能为之前却否?
某告毋复寘之牙颊,必恐上累知人之明,中心岂不自知,何当诖误师友。
胡氏表侄,一蒙与进,不能嗣造几格,此其好善未笃,甚乖乃父所望。
后复相见,丐以此意语之。
彼家甚贫,颇劳应接。
如有可就宾馆,得为宛转经营为幸。
陈颐刚比相会,云曾屡拜书,都不挥答,何故?
便閒望报以一二字,戒以事勿轻举,凡百宽裕沈审,必令内外无间为贵。
君举已罢院之会,见与其徒一二十辈聚课仙岩
尝与之言,似乎成己工夫全未著力。
勉之甚相领略,此亦乐事,但未知向去如何尔?
下问淮壖设险之,某知之未详。
地网》所未之闻,张师言瓦梁堰记》闻而未见。
然闻孙氏割据,作涂中东兴塘以淹北道;
南朝梁城塞后湖为渊,障蔽长江,号称北海
大抵淮东之地,沮泽多而丘陵少;
淮西山泽相半,无水隔者。
独邾城、白沙戍入武昌,及六安、舒城走南硖二路耳。
古人多于川泽之地立塘鄢以遏水溉田,在孙氏时尽罢县邑,治以屯田都尉
魏自刘馥、邓艾之后,大田淮南,迨南北朝增饬弥皖。
舒州有吴陂堰朱光吕蒙所争皖屯也。陂堰,皖水。)庐江七门堰刘馥龙舒水作。)巢县东兴诸葛恪作,遏巢湖水。)滁、和州、六合间有涂塘、吴赤乌中遣兵十万断滁作塘于其上源。今梁县界至滁扬城,晋以为南梁郡南唐滁水上立清流关。)瓦梁堰(有东西瓦梁城。晋置秦郡,而治六合。周显德三年南唐何延锡建言堰五十四,流不止,鱼三州氓,海四百里,其实据天经、绝地纬,功未就而罢。景德元年毁之。),天长有石梁(源出滁州,入高邮,为樊梁溪。梁置泾州。)高邮白马塘(塘阻三何溪。谢玄破都颜、俱难,李孝逸李敬业处。)扬州召伯埭、谢安艾陵湖作新城在其上。)裘塘屯齐高帝建武五年艾陵湖立。)楚州有石鳖塘邓艾荀羡复屯。)、射陂、(汉旧陂。)洪泽唐大历二年射阳湖并置官屯。射阳湖射陂也。)淮阴白水屯,盱眙有破釜塘邓艾白水塘,与破釜相连,开八水门。大业末破釜塘坏,水入淮,白水亦涸。)安丰芍陂(即孙叔敖所作期思陂,汉王景、魏刘馥邓艾、齐桓崇祖皆脩复之,首受渒水,西道六安北界驺虞石,东自濠州之南横石,水皆入焉,灌田万顷。)固始有茹陂刘馥作。),是皆古人屯田遏水之迹,其馀不可详记。
大要六安以东有芍陂之险,钟离以东无非湖浊之地;
西自皖(东至扬则多断流为阻。故自前世征役舟师,皆出东道。如吴邗沟广陵、周鹳河等,率资鄢水之利,南北所通行也。惟庐、寿一路,陆有东关、濡须、硖石之阨,重以陂水之限,东关东兴塘,濡须恃濡须水硖石蔽皖。淮南有两硖石。此桐城南硖也。寿春硖石淮水上。),最为险要。
然闻芍陂可以灌寿,淝水可以灌庐。
南唐何敬洙尝复诸塘,不克而罢,其间必有利害,尚当详考。
前闻面对及此,心知其是。
窃思如此力量,能办如许事邪?
如合、复之所上民兵之策,专以刺举兵权还付方镇,使之自治财用,多置水砦,以屯田民兵守之,有警得以发兵助护,如唐故事;
民兵蠲复制度,略依陕西弓箭手法,秋田既穫,因就籴以实边,始虽暂失少少赋入,数稔之后,利当百倍于今。
责任不专,则无可成之理。
方今经制西蜀,以夺帅权为是,此等议论,定空言耳。
因问之及,谩详及之。
创水虎翼军国,然似非国力所办。
淮南民屯若就,又于松江肄习水手,为之重险,虽无水军亦得,事不难集,在乎断不断耳。
论经总制钱减额,竟是如何?
舅氏方在版曹,可致力否?
立后事久不报,众甚苦之。
乐清县括水死家田,不以葬送立后,皆欲官收,一岁州郡仿之而行。
前日所陈,能为营使之必下否?
官政略皆如此,无廉耻者争以𣀮敚相尚,思昨所以语刘正夫者言,今验矣。
无端好与人事,亦吾人一病也。
高端叔墓志铭 南宋 · 楼钥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九九七、《攻愧集》卷一○三、《经义考》卷一九○
余与端叔游旧矣,宦游契阔而情好愈笃。
盖其清苦勤敏皆余所畏,而与人薰然,又不得而疏也。
投閒来归,携《变离骚》一轴遗余,曰:「试读之,当相与论其当」。
余退而读之,击叹其精深而悲其志,方将与之痛饮而极论之,而端叔已病。
病久而不可为,精爽犹前日也。
一日遣女奴来,手札炳然,以所藏欧阳公为进士时白襕及其史稿诗章见遗,且曰:「吾将亡,以此为永好」。
辞之,又至。
未几而亡矣,寔庆元三年九月癸丑也。
往而哭之哀。
将葬,其门人来告曰:「先生葬有日,愿得铭其墓」。
余为之泣曰:「向固尝状其先君之行,今又忍铭端叔耶」?
卒叙而铭之。
君姓高氏,讳元之端叔其字也。
韩国武烈王曾孙曰士揽,朝议大夫,是为君之曾祖。
祖公仔,右宣教郎燕山府路宣抚使司主管机宜文字
考世埴,修职郎致仕。
母洪氏,封孺人
高氏家蓟门五代之乱徙濠梁,又徙亳,是为蒙城高氏,后居京师
建炎衣冠南渡,修职始寓明州,今曰庆元府,著籍于鄞。
安贫而喜教子。
君性颖悟绝人,勤笃亦绝人。
居近市,独处赭山萧寺,顾无书,得《易》一编,昼夜诵不辍,遂晓大旨,邻士异焉。
稍借以书,君下意质疑,谨听强记,执礼甚恭,人亦乐告之。
饥寒寥落,辛苦万状,人或厌且怒,至排摈不容,濒死者屡矣。
而志愈厉,夜依佛灯,寒拥败楮,或数月不盥栉,由是博通经史诸子百家之书。
少未知名,屯田郎三山郑公锷一见奇之,俾训其子。
郑公为鄞士师表,人以此加敬。
始寖得束脩以奉亲,且力于学。
漳州使君傅公伯成教授,折节定交,不以诸生遇之。
由是门人益众,殆数百人。
少读襄陵许公翰书及从沙随程公迥,故尤邃于《春秋》。
博采诸儒所长,搜抉无遗。
闻人有书,曾不惮远,裹粮徒步而求之。
前后凡三百馀家,订其指归,删其不合者,会稡为一书,间出己意,号《义宗》,盖十馀年而后成。
晚多所更定,专务明经
自三传而下,不尽以为可。
吾乡及旁郡之为《春秋》者,多出君之门,或其门人之弟子也。
尝病学者不务下学上达,骤而求之太高,故自天文地理、稗官小说、阴阳方技种艺之书,靡不究极,虽庸人,一技可取,亦尽礼问焉。
佛氏大藏经五千卷,读之再过,他可知也。
含英咀华,以昌其文。
困阨多,故其思苦;
愤悱极,故其得深。
真有刿目鉥心,穿天出月之工。
既乃日造平淡,以几于古。
作诗数万,存不能什一,自谓乐府不愧前作。
尝谓《离骚》之学几亡矣,为之九篇,曰《悯畸志》,曰《臣薄才》,曰《惜来日》,曰《感回波》,曰《力陈》,曰《危衷》,曰《悲婵娟》,曰《古诵》,曰《绎思》,深得三闾大夫旨意。
且曰:「《变离骚》者,沿流于千载之后,而探端于千载之前,非变而求异于《骚》,所以极其志之所归,引而达于理义之衷,以障堤于隤波之不反者也」。
又曰:「班固、扬雄、王逸、刘协、颜之推扬之者或过其实,抑之者多损其真。
宋玉、贾谊、东方朔、严忌、淮南小山、王褒、刘向之徒皆悲原意,各有纂著。
大抵䌷续绪言,相与詹咏而已。
原之微旨,不能有所建明」。
噫!
君以为骚人之本意将亡,君之意又将谁明之耶?
性嗜书,家藏数千卷,手自点勘,宝之如珠玉。
遇所未见,解衣辍餐,不计其直。
又好周人之急,有古人内沟之心。
田不满半顷,或割十亩以遗亲党。
事父母尽孝,浣濯炊爨,必身亲之。
初入郡庠,一羹胾必以奉甘旨,而食淡自如。
人设异馔,不敢尝,必归以遗亲。
平居无疾言遽色,彊力而忍诟,薄之以患难而不可夺。
教导生徒,勤悫尽诚,如训己子。
贫者致货财则却之,而训愈力。
有念其孤苦,衣食教诲,卒名于乡,君无德色也。
婺士义老于逆旅,君哀其穷,率乡人供给之。
死为之棺敛,至殡于家,皆人所难。
乾道四年荐于乡,淳熙改元又为第一,凡五上春官,卒不第,仅得因庆霈以荣其亲。
去年当受特恩,不就。
年才五十有六而卒。
疾既革,不食者月馀,自分必死,却药屏医,而处之怡然。
区处身后事,纤悉无遗,独以不得终养母氏为痛。
修职奉化之察廉冈,力疾作书,以母氏他日事属其门人屠君,以其居近察廉也,且为书以别亲旧。
君子曰终,岂不信哉!
岂不哀哉!
娶朱氏,里士友闻之女,先三年卒。
子男三人:子高、子享、子文。
一女:淑,尚幼。
家贫无以葬,门人相与经纪其家。
十二月甲申,葬君于桃源乡蒋山新盛隩之原。
始,修职生名门,实为殿撰睢阳刘公棐之甥。
君学问固有自来,蚤受知于殿撰从子侍郎孝韪、周公侍郎绾,周公年八十有二,为君记谦斋,称:「君之刻苦,虽聚萤积雪,和胆刺股不能过也。
属文赡蔚,咄咄逼人。
学益富,文益进,行益修。
此其志欲立于万人之上,而以谦名斋,可谓有志之士矣」。
客游括苍吏部何公称风裁最高,爱君之才,教以诗律。
其子参政公遇君尤厚,至今不衰也。
礼部会稽陆公游文章少所许可,以诗人君。
君又好前辈遗墨故物,对之则起敬,如见其人,得之则喜而不寐,以遗余者一二也。
老校退卒与之语中原及兵家事,抵掌忼慨,有封狼居胥之志,故论兵法尤精。
或得其一策以干时宰,诸公为之惊叹。
使得少分自见,且将著于事业。
而坎𡒄终身,不得一官以死,岂非命耶?
《义宗》百五十卷,又有《易论》、《诗说》、《论语传》、《后汉历志解》各一卷,《扬子发挥》三卷,诗三千,杂著五百,号《荼甘甲乙稿》,藏于家。
尝结庐察廉,在大小万竹之间,著《万竹先生传》,自言为人达生任性,不拘拘儒者之节,好学而未至于道,好文而不中绳墨,好閒而刳心于古澹,苦吟而不能自已。
乡评亦谓君有不可晓者三:贫而疏财,貌古气严而乐易已甚,衣冠垢敝,望之如木鸡,而胸次洒落,绰有晋韵。
知君者以为然。
铭曰:
君之生兮何为,君之往兮何之?
学穷百氏兮五上而空归,蓄书万卷兮竟死而何裨?
天不可问兮吾将谁诉?
君视如归兮吾又何悲?
志在乎鲁史之义宗,文存乎楚人之骚词。
噫!
后有欲知万竹先生者,其视诸斯!